文:李晓光 石丹
ID:BMR2004
“真没想到,学习还能被骗。”向《商学院》记者说这话的是来自北京的王琳。
作为一名从业18年的导游,疫情期间闲下来的她,以2980元的价格报了一个直播电商培训班,运营技巧、涨粉、开店铺、带货,对方给出了各种承诺。
“当时还签了培训合同, 最终却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王琳向《商学院》记者抱怨到。失望的她向对方提出了退还学费的要求,但却迟迟没有回音
据商务部统计,2020年一季度,全国电商直播超过400万场。尤其是在今年特殊的环境下,越来越多的中小商家走进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百万、千万、亿……一场场电商直播不断刷新着销售额榜单。
“”作为一种新职业,也出现在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联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发布的9个新职业信息中。在“互联网营销师”职业下增设了“直播销售员”。
7月15日,国家发改委等13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其中提到支持微商电商、网络直播等多样化的自主就业、分时就业。
风口之下,一些企业打着知识付费的旗号变相收割韭菜。在新浪黑猫投诉中,大量的用户和王琳有着类似的经历。他们怀着从直播电商掘金的憧憬一涌而上,却首先撑起的“猎食者”的钱袋子。
一位在淘宝上出售教程的卖家向《商学院》记者透露,现在的许多直播电商培训班,不仅学费昂贵,而且教不了实际的内容。“这东西还得靠自己研究”。他进一步说到。
小白可以变网红?
你真的抓住短视频的风口了吗?别人带货变现你羡慕了吗?即日起,我们帮你选品、教你控场,助你走上直播变现快车道,学生、宝妈、上班族,利用空余时间都可以做。
如果你经常刷抖音,很有可能会刷到这样的广告。“0基础入门”、“手把手教学”、“专业课程免费送”。在他们的描述中,从刚入门的小白到众人追捧的网红,似乎只需要他们的一套培训课程。
在广告下方的评论中,往往呈现出两极分化状态。“老师教的很好,已经推荐给朋友了”、“大家不要再上当了,完全没有效果”,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商学院》记者在多家机构的广告下面留下了联系方式。“你是想学习抖音带货吗”?随后,一家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加了记者微信,并再次确认记者的想法。
当记者给出肯定的答案后,对方并未急于推销课程,而是发来了一个链接,并表示晚上8点会有专业的老师讲短视频变现的实操课程,可以来免费学习。
“揭秘发视频秒破播放量技巧,小白快速起号,0粉丝手机剪辑操作,避开搬运违规,新号,老号如何快速实现高播放量,4个作品快速突破10W+粉丝,有无货源照样暴利带货,实现月入稳定8000+。”随同链接发来的还有这样的文案。
记者登录发现免费课程的内容主要为:“死号、限流号,播放低涨粉难,1招上热门”、“抖音0货源带货玩法,小白1条手机月赚1万+”。在官方的介绍中,上课老师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有的甚至是千万矩阵粉丝操盘手。
同样,另一家培训机构的销售也向记者营造出一种财务自由就在眼前的假象。“有了流量以后,就可以带货卖产品,一个月拿到三万五万的收入很正常,千万不要错失这样一个历史性的机遇”,她语重心长的说到。
但通过简单的培训,一个普通人真的能变身为带货达人吗?
粒子互动CEO向国屹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表示,所谓1招上热门、小白月赚1万+并非不可能,只是涉及的操盘手法是抖音所不提倡甚至是禁止的。
“上热门可以通过刷量,在直播的时候播放别人的视频内容,或者直播别人镜头里的内容,都有可能把货卖出去,但这些方法不会一直有用,因为抖音会调整规则。”他透露。
在向国屹看来,直播电商涉及人货场重构,对主播、场景、供应链都有非常高的要求,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电商直播的,也不可能通过简单的培训,就让一个普通的小白变身带货达人。
互联网分析师丁道师则向《商学院》记者分析,从流量、转化、成本、利润,到供应链,直播电商是有一定从业门槛的。“至于那些培训机构,多是借着直播电商的风口来骗钱的。”他补充到。
达不到承诺的培训
但风口之下,还是有许多人成为被割的韭菜。前文提到的王琳就是其中的一位。春节前后,全民宅在家里、景区一度关闭,旅游业陷入停摆状态,身为导游的她,一时间无事可做。
在家闲着的日子,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成为她消磨时间的利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抖音上看到短视频培训的广告:“快速涨粉、电商变现”,这让闲下来的王琳动了心思。
在填了报名信息之后,一位自称是来自济南顶盛网络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济南顶盛)的工作人员加了王琳。从定位、拍摄、剪辑、运营到开店,在该工作人员口中,济南顶盛可以提供提供全链路的服务。
在王琳的印象中,抖音对广告的审核颇为严格,此前,她曾在抖平台上投放过广告,由于公司注册地址与实际地址不符,最终没有通过。
再加上,对方表示可以签订培训合同,如果对效果不满意可以选择申请退款,王琳向对方缴纳了2980元的培训费。
成为济南顶盛的学员之后,对方给王琳发来了一个、拍摄技巧的链接。王琳向记者表示,这就是济南顶盛提供的全部培训服务。记者发现在某电商平台上,这样的课程只需要几十元就可以买到。
账号运营进行的也不顺利。结合自己的兴趣,对方让王琳拍摄种草类的短视频。为了增加账号的权重,上述工作人员要求王琳在固定时间段刷种草的类的短视频,也就是“养号”。
七天之后,对方终于通知王琳可以进入拍摄阶段。但令王琳没有想到是,负责带王琳的导师只是发来一些种草短视频让她自己模仿。而在发布10个短视频之后,王琳的账号只积累了七八个粉丝,远没有达到之前说的1000个粉丝。
作为河南百达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学员,尚在读大学的李明也遭遇了类似的经历。在对方给出20天可以上热门的口头承诺后,李明缴纳了1980元的培训费,那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定位、养号,李明认真执行着导师所说的。“真正到了内容制作阶段,除了发给我一套教程外,就不怎么管我了。”李明吐槽到。但每次在视频发布前,李明还会给导师审核,直到对方说没问题才会发布,但20天过后,账号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在李明的质疑下,对方表示可以重做一个账号,并承诺发布6-10个视频,就会出现一个热门,但直到第11个视频,李明还是没有等来对方口中所说的大流量。
不只是王琳、李明,在新浪黑猫投诉上,记者看到了大量关于直播电商培训的投诉。这些用户大多以数千元的价格报名培训班,但在缴纳费用之后,最终没有达到所承诺的效果。
向国屹向《商学院》记者表示,直播电商培训导师大多会包装其过往经历,在上课过程中举的很多案例都不是他们自己做的,有的甚至是直接从网上扒来的。
在他看来,“直播电商培训本质上就是割韭菜的行为,忽悠那些一知半解的的普通用户。“要是他们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做直播电商赚钱,而要赚那点培训费”向国屹反问到。
艰难的维权
连续拍了十几视频,却见不到效果的王琳有些着急了。她向济南顶盛的工作人员沟通,要求帮忙积累1000个粉丝,对方虽然表示可以,但在时间上却是一拖再拖。
直到有一天,王琳在抖音上再次刷到了济南顶盛的广告,评论区很多人在描述自己上当的经历,她才意识到被骗了。
“我们组建了一个受害者群,山南海北的都有,有的人甚至花了上万元报了济南顶盛的高级培训班,却见不到效果。”王琳向《商学院》记者表示。
2020年7月,王琳正式要求对方退款,但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复。除王琳外,多位济南顶盛的学员向记者讲述了他们的遭遇,他们中大多数人想在疫情期间寻找一份副业以增加收入,但因为没有达到约定的培训效果,要求济南顶盛退还学费。
李明很快也加入了讨要培训费的行列。
7月7日,在向培训导师提交作品的时候,李明没有收到回复。“7月中旬,我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空号了”,李明向商学院记者回忆到。“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学费”,他进一步说到。
企查查资料显示,济南顶盛传网络传媒有限公司成立于2020年3月,但在官网上却写着经过十余年的积淀,公司已经从电商团队管理、经营策略、产品构建、爆款打造、短视频拍摄、电商规则、平台数据分析、销量提升、渠道布局等多方面深度剖析电商经营之道,累计培训上万名电商从业人员。
针对上述学员所反应的情况,《商学院》记者分别向济南顶盛传网络媒有限公司、河南百达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发去采访函,截至发稿没有回复。
学费还能要回来吗?
根据王琳提供的培训合同,对于济南顶盛的责任约定为甲方提供培训时,要保证达到以下要求:培训内容满足乙方抖音账号运营需求,本培训内容为抖音带货培训,及如何通过抖音带货销售产品。
“签订本合同生效,特殊情况乙方要求退款,甲方将按照一天300元进行扣除学费,超出7天不给予任何形式退款,对此双方均无异议。”合同中强调。
河南威鼎律师事务所尹晓柯律师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表示,合同并未明确约定培训要达到的效果,以及乙方合同解除的条件,但乙方若解除合同,可以根据合同的履行情况及甲方存在违约情形,就未上的培训课程费用要求甲方予以退还。
“换而言之,王琳应该以培训过程中对方未完成培训内容为理由申请退费,而不是以没有效果。”尹晓柯说到。“最大的问题是合同中关于超过7天不退款的约定,在司法实践中还是有可能获得支持的”。她指出。
李明所签订的合同同样不容乐观。
在合同中双方约定,甲方承诺自缴费之日起20个工作日后教授销售完销售完乙方学习指导内容,在承诺期限内,若乙方无任何学习效果的,甲方将退还所收取学费,或者经双方协商予以免费重学。
福建瀛坤律师事务所苏奕欣律师向《商学院》记者表示,主要的问题还是要看培训机构是否出现违约行为,如果是有违约行为,那么学员可以依照协议约定或者法律规定,追究对方的违约责任。
但是学员不能因为他觉得学习效果不好而要求退费,合同里也没有约定要达到效果,并且学习效果也很难做到量化。苏奕欣表示。“合同没有明确约定,学习效果的确不好界定,如果说按粉丝量,即便涨了几个粉丝,也算有效果。尹晓柯进一步分析到。
尽管合同界定模糊,但孟丽还是收到了济南顶盛的退款。“最初向他们申请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回应我,我就找各种渠道投诉,可能是看我闹的太凶了,就把所有费用都退了。”她表示。
她也成为维权群里唯一收到退费的学员。
(文中王琳、李明、孟丽皆为化名)